胡学琦
武进嘉泽镇降头村钦风沟有个紫薇园,园主叫顾国俭。相传,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征战时曾途经此地,清(钦)风徐来,花香扑鼻,心旷神怡,遂将这条环绕紫薇园的小河命名为“钦风沟”,钦风沟紫薇园由此得名。紫薇园里种植有全国各地移植来的5000多株紫薇树,树龄最老的据说已近千年,是目前国内最具规模、最有价值的私家紫薇园。
提到紫薇,我们大概会想起白居易的紫薇诗:
丝纶阁下文章静,钟鼓楼中刻漏长。
独恋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微郎。
白居易写此诗时,正在朝任中书舍人。古人习惯拿天上的紫微星垣比喻皇帝居处,中书省也就和紫微星拉上了关系。《新唐书·百官志》载:“开元元年,改中书省曰紫微省,中书令曰紫微令。”紫薇花原产中国,当时各地已普遍栽培,因为名字与“紫微”音同形近,遂有好事者在紫微阁前栽植,可能是一为有趣,二来取其花期长的特点,图个“长久”的彩头吧,紫薇花与紫微省因此也拉上了关系。这么一来,倒让白居易成就了“紫薇花对紫微郎”的佳句,颇有点“我见紫薇多妩媚,料紫薇见我应如是”的味道。顾国俭乃一介布衣,痴迷紫薇数十年,人花一体,虽叫作紫微郎不妥,但唤作紫薇郎还是可以的。这篇专访,题目不妨就顺手拈来——《紫薇花对紫薇郎》。
2009年8月18日,正是紫薇盛开的日子。
午后,车在延政西路轻快地滑行。
“采访紫薇园主很难,他不愿多说话。”
同行的市科协秘书长善意提醒。
“我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当我们坐在紫薇园顾国俭宽敞的客厅宽大的沙发上向他提出采访要求时,他的回答印证了秘书长的话。
我赶紧迂回,与顾总随意聊起了我的紫薇情结。
我说,我的老家在泰州,儿时常在泰山公园玩,一座中西合璧的雕花楼前对称长着两株紫薇,我们称它“怕痒树”,玩得高兴,走到树下,轻轻抚摸一下,立即会枝摇叶动,浑身颤抖,甚至会发出微弱的“咯咯”响动声。这就是它“怕痒”的一种全身反应,着实令人称奇。去年回去,见两棵树愈发苍老,花繁叶茂,顾总如有兴趣前往观瞻,我愿充当向导。
也许是我的喜好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气氛渐渐融洽起来,顾总的话也慢慢多了起来。
侍弄紫薇不是兴趣,不是爱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你是闻名遐迩的紫薇王,是什么时候对紫薇感兴趣,爱好上它的?”
我问。
“侍弄紫薇不是兴趣,不是爱好,这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顾国俭语出惊人。
儿时在明代冯梦龙的小说《醒世恒言》里读过一个“灌园叟晚逢仙女”的故事,认识了一位嗜花如命的老者,姓秋名先。倘若把小说描写秋先的文字摘引数段,分别与顾国俭的故事用蒙太奇手法组成四组镜头,将会很有趣。我们不妨试试。
第一组镜头:
“秋先有数亩田地,一所草房。那秋先从幼酷好栽花种果,把田业都撇弃了,专于其事。若偶觅得奇种异花,就是拾着珍宝,也没有这般欢喜。”
顾国俭上世纪80年代中期,利用钦风沟300亩抛荒地,开始了漫长的紫薇生涯。现在他索性将家安在紫薇园中。他不印名片、不用网络、不热衷媒体采访,执着于凭“缘”找树。有人来推介紫薇,他不看照片,不到现场,微闭双目,听来者讲树之粗细,周边环境如何,然后根据脑中映出的树龄树型决定买与不买。若购得理想的紫薇,顾国俭会陶醉得三月不知肉味。
第二组镜头:
“秋先即便有紧要的事出外,路上逢著人家有树花儿,不管他家容不容,便赔著笑脸,捱进去求玩。若寻常花木,或家里也在正开,还转身得快,倘然是一种名花,家中没有的,虽或有,已开过了,便将正事撇在半边,依依不舍,永日忘归。人都叫他是花痴。”
顾国俭一次去医院看病路上,见道旁一棵紫薇造型奇特,当即找来主人问价,倾囊花6000元买下,竟把看病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有人开玩笑说他是痴鬼。
第三组镜头:
“秋先每日清晨起来,扫净花底落叶,汲水逐一灌溉,到晚上又浇一番。若有一花将开,不胜欢跃。或暖酒儿,或烹瓯茶儿,向花深深作揖,先行浇奠,口称花万岁三声,然后坐于其下,浅斟细嚼。酒酣兴到,随意歌啸。”
顾国俭某年春天移栽一株数百年老薇入园。不意日见枯萎,见者皆说必死无疑。但他决不轻言放弃,在树旁架起竹梯与之近距离交流,轻轻而抚,娓娓而谈,想尽办法抢救。每天黎明即起,至晚不歇,悉心照料,风雨无阻。此树感其诚,8月初吐芽,8月20日放花。顾国俭化险为夷,不胜欣喜。
第四组镜头:
“秋生身子倦时,就以石为枕,卧在根傍。自半含至盛开,未尝暂离。……遇着月夜,便通宵不寐。倘值了狂风暴雨,即披顶笠,周行花间检视。……虽夜间,还起来巡看几次。”
顾国俭视园中紫薇如儿女,呵护有加,浇水、松土、施肥必亲力亲为。常独自一人,徜徉树间,摩挲老干,与花对语,久而忘归。夏日夜晚甚至单衣短裤,卧于树侧,自夜达旦,蚊虫不叮。
顾国俭与秋先何其相似乃尔!所不同者有二:一是秋先泛爱百花,顾国俭独钟紫薇;二是当年的秋先饱受张衙内恃强霸园之苦,而今政通人和,顾国俭可以大享随心灌园之乐。
我揣测,顾国俭大概读过冯梦龙这篇小说。秋公自谦为灌园叟,顾国俭就是活脱脱的当代灌园叟。
一游客见园中棵棵紫薇都受到他的善待,当即表示,我家老屋面临拆迁,现在正想为屋前的紫薇找个好的归宿,等拆了,我一定送到你这儿来。
顾国俭平时不愿多说话,在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面前却童心未泯、话语滔滔、判若两人。也许在他眼里,他们就是初夏乱红成阵的紫薇。
他在接受嘉泽中心小学小记者采访时说:
“我国的名贵花木中的牡丹、梅花、桂花、月季……全国都有专门协会来研究,使它们名声大振,广为人知,但到目前为止,国内还没有一个专门研究紫薇的协会。其实紫薇是一种非常有观赏价值的花木。它有四大特点:一是花期长。紫薇七月份开花,花期有100多天,打破了“花无百日红”的常规,这是其他花无法相比的;二是花色美。紫薇主要有乳白、粉红、大红、淡紫四种颜色,满树花开,如雪似霞,蔚为壮观;三是树龄长。紫薇在正常情况下,生长三五百年依然苍劲有力、充满生机,给人以一种历史的沧桑感;四是适应性强。我国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都适合紫薇生长,是全国各地都能种植的观赏树种。紫薇有以上优点,但现在全国还没有人专门研究它,所以我对它情有独钟。”
这段话为他痴迷紫薇下了一个注脚。
我养的紫薇一棵不卖,我企业的职工一个不辞
“您以紫薇园的形式珍藏着历史,您未来的打算是什么?”
对我的这个问题,顾国俭这样作答:
“人往往追求结果,但过程很重要。我不考虑未来,顺其自然,未来是后人的事,只要人感受到就好,我开了一个头,自然是需要共享的。李嘉诚的书我看了10年。我园中的紫薇,静立无语,有的见证了几百年的历史,几百年的历史就是几百年的文化,祖宗留下的东西要珍惜,钱是大家挣来的,我用它买了紫薇,而树是无价的。”
颇有点意识流味道。
李嘉诚曾说:“决定一件事时,事先都会小心谨慎研究清楚,当决定后,就勇往直前去做。”??是啊,顾国俭打造紫薇园,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小心谨慎研究清楚后的决定,20余年一以贯之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嘉诚又说:“一般而言,我对那些默默无闻,但做一些对人类有实际贡献的事情的人,都心存景仰。”顾国俭办企业,有实际贡献;顾国俭种紫薇,有实际贡献。我们应该对他心存敬仰。
李嘉诚还说:“人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对人好,人家对你好是很自然的。”顾国俭对树亦然:紫薇取之不尽,植之不竭。你对树好,树对你好是很自然的。植树之道与待人之道其实是相通的。
先说植树之道。
上文提到的小记者曾请教过顾国俭:“我们当地也有一些人把大树买回来,然后再高价卖出去。据我们了解您20年来投巨资建紫薇园,也有人愿出高价买您的紫薇树,可您却一棵也不卖。不知您是怎么想的?”
顾总答:“现在,大家都说建设和谐社会,我想和谐社会既包括人与人之间要和谐相处,也包括人与自然要和谐相处。一草一木皆有情,与这些树龄长达几百年、上千年的树木相比,每个人都是匆匆过客。我建紫薇园,为这些树木创造了一个良好的生长环境,同时,在养树赏花中,愉悦了自己的身心。能够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这些美好的事物,不是很有意义吗?我希望同学们都能爱花护树,热爱大自然,与大自然和谐相处。”
平白如话、直抒胸臆,关键词是:人是匆匆过客,园能留下美好。
再谈待人之道。
顾国俭的橡胶轧辊厂有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家人一个不用,职工一个不辞。
他的名言是:“我养的紫薇一棵不卖,我企业的职工一个不辞。”在他这里,人与人的和谐跟人与树的和谐自然地和谐到了一起。这位当代灌园叟比之当年只痴迷花事的秋先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有人认为,管理水平有三个层次,最低层次是人管人的管理,其次是制度管人的管理,最高层次是文化管人的管理。前人曾有“周茂叔(敦颐)窗前草不除,仁也。”的说法,顾国俭也曾表示,对紫薇要待之以仁,对职工同样要待之以仁。虽然他一再表白,企业委托人管,我只管紫薇。事实上,作为身兼紫薇园主和企业董事长的他,处处把以树为本的感悟融入以人为本的实践,于是有了以下值得人们关注的做法:
在一次中层干部天目湖培训会上,顾国俭提出一系列“不”:上下班不敲钟,墙上不挂制度牌;企业好,大家好,不允许辞退职工;职工生病不减工资;产品质量出问题不扣工人的钱(不是工人的错,是管理者的错)……透过这一串“不”,我们仿佛看到了紫薇园里,粗发乱头、自由自在生长的一株株紫薇。
老子曰:“太上,下知有之。……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大意是,最高层次的管理者老百姓只要知道有这个人就行了,功成事就,他们觉得本来就是这样的。看来,顾国俭深得其中三昧。
碰到职工犯错,顾国俭也内疚不已,他想到的不是责备,而是换位思考。他对单位员工的关爱也有口皆碑,得知一位员工生病需要手术,他赶来一路护送,亲手将其抱上推车,目送病人进入手术室。
紫薇园一株同根双干的紫薇,一主一宾,迎让得体,自然和谐。就像画僧龚贤描述的:“二株一丛,必一俯一仰,一欹一直,一向左一向右……”看得出这是他的最爱(虽然他强调对所有紫薇一视同仁),顾国俭觉得,这体现了“仁”字。他说,自己与职工也是“同根双干”,要“迎让得体、自然和谐”才好。
我认为,顾国俭读透了这棵紫薇。
国家男篮宿将宫鲁鸣来到紫薇园,站在这棵紫薇前沉吟半晌,忽有所悟。他对顾国俭说:乒坛国手孔令辉与刘国梁打小就在一起,同吃同住同训练,情同手足,同时代的两个王者关系处得这么好,不光国内,在整个乒乓史上都是异数。
第43届世乒赛上,兄弟俩在男单决赛中“同室操戈”,结果孔令辉战胜了刘国梁。现场,孔的忘情欢呼与刘的潸然泪下成了那场比赛定格的风景。赛后,孔令辉父亲的好友来到房间向孔令辉祝贺,刘国梁一下子忍不住哭了,孔令辉大动恻隐之心,也哭了,莫名其妙地将祝贺者轰出了门。孔刘齐哭,哭出了超越输赢的真情,孔的泪水是“仁”的流淌。在宫鲁鸣眼里,这棵紫薇就是孔刘兄弟情意的象征。
顾国俭认为,宫鲁鸣也读懂了这棵紫薇。
我们是不是可以把他的企业管理理念称作紫薇模式呢?今后如有机会,倒是可以剖析、提炼、归纳的。在顾国俭看来,紫薇即人,人即紫薇。他的做法不尽合理,有些做法可资借鉴。
我一般不玩紫薇桩,我的紫薇都下地,让它自然生长
宋人杨万里于南宋淳熙四年(1177年)任常州知州,府院的紫薇花开了,他顺口吟道:“似痴如醉弱还佳,露压风欺分外斜。谁道花红无百日,紫薇常放半年花。”诗人易动感情,见一两棵紫薇花发就诗兴大发,要是信马由缰到了紫薇园,杨万里恐怕要无边诗绪滚滚来了。
主人带我游览紫薇园,各色紫薇们在园中各得其所,那开白花的银薇,开红花的红薇,朵儿紫中带蓝的叫翠薇,开紫花的才真正叫紫薇呢!不过我们平常说的紫薇,是这一树种的通称。一位文坛圣手这样描述紫薇:“一个枝子上有很多朵花,一棵树上有数不清的枝子,攀来绕去,卷来缠去,真是乱。乱红成阵、乱成一团。简直像一群幼儿园的小孩子放开了又高又脆的小嗓子一起乱嚷嚷,真是可爱至极。”人在园中,体会更真切。
紫薇园分区建有怡情园、苍翠园、风韵园、群芳园、和合园等五个园中园,五园各有特色,相得益彰,既突出紫薇主题,又杂以黄杨、朴树、榉树、香樟、垂柳、翠竹等。
怡情园的标示牌这样写道:沿着弯弯曲曲的花蹊香径,穿越密密匝匝的碧树芳草,迎着清香扑鼻的芬芳湿绿,踏入怡情园。这里,在白昼犹黄昏,虽炎夏却凉秋。每当花开时节,各色紫薇花缀满枝头,姹紫嫣红,花团锦簇,云铺霞染。在这里,你会远离尘嚣,怡情养性,超凡脱俗,返璞归真,真正感悟到花叶相间的静美,领略到天人合一的悠然。
群芳园的标示牌则这样描述:紫薇王国,多姿多彩,出神入化。三株薇,遒劲有力,奋发向上,犹如兄弟通力合作的“桃园三结义”;孔雀薇,屈曲盘旋,峭拔俊秀,好似一展倩影秀颜的“孔雀开屏”;交臂薇,如胶似漆,恩爱缠绵,形同“第二次握手”的故旧……这里群英荟萃,雅趣横生,真可谓秉天地之精华,蕴日月之灵秀,斗群芳之美艳。
正如主人介绍的,紫薇园里到处体现着原生态:地面荒草萋萋,树上枝条横出,林间鸟雀相呼,溪里鱼翔浅底。园中很少见紫薇桩景,少数几棵也是巨盆厚土,枝叶蔓生,不事人工,透露出主人的志趣和追求。
顾国俭的志趣和追求就是:道法自然。在他看来,宇宙是一个井然有序、万物各遂其性的系统,万物都体现着宇宙的法则,实践着宇宙法则,都是在宇宙大法中生生不息。自身的本性得以展开,得以实现,就圆满地完成了自己存在的自然过程。从这个意义上讲,不论是草木还是生灵,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别。儒家常常以物喻人,以物性喻人性,乐于观雨听风、赏花玩月,就是在春花秋月中体味出宇宙生机。前文提到的周茂叔“窗前草不除”,就是通过茵茵小草观宇宙生生之意。英国诗人勃莱克的“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国”,大概寓涵的也是这样一种境界。所以,一个人无论他多么富有,多么显耀,如果他践行人性有亏缺,那么他的人生就不完满,不仅无贵可尊,而且要遭世人的唾弃;而无论一个人多么卑微,多么平凡,如果他没有昧良知、人性无亏欠,那么他的人生就是完满的,不仅无贱可言,而且倍受世人的尊重。
顾国俭诗意地栖居于紫薇园,在宁静中作形而上的遐想,他欢迎更多的人来紫薇园诗意地栖居。
我们现在造的房子也就几十年的生命,而你的紫薇园是永恒的
尽管顾国俭为人低调,紫薇园还是以其特有的风貌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有人文心大发,特地写了一篇《紫薇园记》。文曰:
“古往今来,唯闻官宦商贾、大家圣贤买田造园置宅者,未见平民百姓耗资费财创建园林。然吾乡国俭以坚韧之心,爱乡之志,欲为花木之乡锦上添花,乃殚精竭虑、朝耕暮耘、集腋成裘,历二十余载,终成方圆三百亩、紫薇万余株之撩人景观。”
好奇心使作者产生四个问题:
树从何来?银以何筹?田又何得?技由何精?
答曰:田租,技学。其余两问则笑而不答。
作者又问:
紫薇园价值几何?
顾国俭复笑不语。
顾国俭的笑,笑得含蓄,笑藏玄机,笑有悬念。采访中,我也多次遭遇顾国俭深沉的“笑而不答”。
我不甘心。择日正午驱车再至紫薇园,林园寂寂、骄阳当头、紫薇低垂。我不想惊扰主人的午休,独自一人在园中徜徉,不意墙角数声犬吠引出了顾国俭。我赶紧致歉,顾国俭却如逢老友,延请入座,奉以绿茶。
天南海北,又是一番长聊……
是谈得投机,是顾国俭雅兴偶至,还是感我午日造访之诚?主人娓娓为我讲了一段往事:
一次因工厂业务需要到广州拜访同行,同行见我来了很高兴,但开口不谈企业业务,却拿起电话与番禺一位房产商联系,说江苏种紫薇的人来了。房产商当即邀我作客番禺。不久他又应邀回访,看了我的紫薇园,讲了两句话。第一句是:“紫薇园了不得,不得了。”第二句是:“我是搞房地产的,我们现在造的房子也就几十年的生命,而你的紫薇园是要留给后人、留给历史、留给永恒的。”
顾总把这位房产商引为知音,他用房产商的话为自己、为紫薇园的未来作了精妙的诠释。
是啊,永恒对于我们每一个人来说是个可期不可得的诱人字眼。古往今来,皇亲国戚、官宦商贾、大家圣贤乃至市井百姓都不乏苦苦追寻者,或服丹盼长生、或树碑求不朽、或修谱传后世、或立嗣续香火……
结果只有一个:无可奈何花落去。
我到号称齐梁帝王家的孟河镇考察,昔日的繁华早已随风而逝,唯有一株千年银杏枝叶婆娑,独立斜阳,见证着如烟往事。
顾国俭,1959年生,今年整整50岁,他的紫薇,树龄长的早就超过500岁。
如此看来,确实是人不如树。
苏东坡是个旷达的人,他在《前赤壁赋》里说:“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无尽即永恒。东坡这是自己胳肢自己笑的做法。我想如果将“曾不能以一瞬”的个体人生寄托于相对“无尽”的紫薇,是不是也是一种人生的选择呢?
顾国俭为人低调,淡泊宁静,布衣素食,把大家赚来的钱都买了紫薇,这是他的简朴。
顾国俭坚守探索、追求的信念,这个“怪人”20余年钟情紫薇,乐此不疲,终成大观,这是他的精明。
顾国俭垦植紫薇园、经营轧辊企业,他种树以树为本,办厂以人为本,厂园两旺。这是他善于悟道。
顾国俭的紫薇园既是个人的独享,也是大众的共适,紫薇园是武进的科普基地,免费向社会开放;紫薇新品栽培技术的研究和推广被列入常州市武进区科技发展计划(农业)项目目录。这是他的高尚。
紫薇园目前只是严格意义上的林园,还不具备中国园林的形制,苏州狮子林银杏秋日飘黄,扬州个园翠竹四季立意,常州近园广玉兰终年亭亭如盖,这些文化遗产山水花树点缀、亭台楼阁顾盼,以各自的精致赢得传世的永恒,顾国俭是有心人,是否有园林之想呢?
座上,宾主促膝长谈,难舍难分;园中,紫薇开得正酣,姹紫嫣红;海外,中国的舞台剧《功夫传奇》在伦敦西区火爆登场,风靡英伦。带着禅意的主题歌在剧中反复吟唱:
莲花在寂静中开放,
阳光编织着彩虹,
滴水融入了大海,
瞬间化作了永恒。
我心中一亮:倘若将歌词改两字,由顾总在月白风清之夜在紫薇园中幽幽吟诵,这肯定是一个大美的境界。
懒惰的我在不经意间也就为文章找到了这样的结束语:
紫薇在寂静中开放,
阳光编织着彩虹,
滴水融入了大海,
瞬间化作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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